星期一, 四月 30, 2012

Using IBus in Emacs

sudo yum install emacs-ibus-el.noarch -y
Add these two lines in .emacs
(require 'ibus)
(add-hook 'after-init-hook 'ibus-mode-on)
kill all ibus instances if ran, i.e.,
ps -u your-user-name |grep ibus
kill -9 the-number-listed-above
Start ibus-daemon.
Start Emacs

IBus has now an English typing booster.  I tried, no advantage at the moment.  It may needs a lot of training.

其实,在Application中,有一个叫做Input method selection,打开这个应用,选择ibus输入法即可。这样,在Emacs中使用ibus也没有障碍了。

在Fedora18中输入法的上面所述方法作废。如果使用gnome,正确的方法是点右上角用户,然后点 System Settings,接下来点Region & Languages,再点Input Sources的Tab增加输入法。然后在其右侧设置下一个输入法的快捷键。

前一段适合Fedora近期版本。在Ubuntu 12.04 LTS 中以上仍不适用, 此时可参考 http://www.emacswiki.org/emacs/IBusMode。
  • sudo apt-get install ibus.el
  • copy the following codes in ~/.emacs
        (require 'ibus)
        ;; Turn on ibus-mode automatically after loading .emacs
        (add-hook 'after-init-hook 'ibus-mode-on)
        ;; Use C-SPC for Set Mark command
        (ibus-define-common-key ?\C-\s nil)
        ;; Use C-/ for Undo command
        (ibus-define-common-key ?\C-/ nil)
        ;; Change cursor color depending on IBus status
        (setq ibus-cursor-color '("red" "blue" "limegreen"))
 然后 ibus-enable 或者 ibus-disable 来开关 ibus 输入法。

星期二, 四月 24, 2012

Line wrap for Org Mode

I am now using org mode to write articles and books.  The long lines are not displayed properly, however, by default.  Emacs 23 now has new mode, which is called visual line mode.  Add the following:
(global-visual-line-mode t)
to .emacs will solve the problem.

另外,Fedora终于把拼音输入法改进了。虽然以前的双拼还算可以,但是输长句时,输一半再调整,再输入,前面的改动就全部作废。这一点非常讨厌,比Ubuntu所带的输入法差太多了。现在好多了。点ibus的图标,在输入方法框中,删除Chinese - Pinyin,安装Chinese - Intelligent Pinyin。

星期一, 四月 16, 2012

俄航印象记


我 02 还是 03 年回中国曾经从莫斯科中转过一次,具体日期记不得了,也可能是 01 年。飞机从爱丁堡出发,过伦敦,经莫斯科到北京。俺之所以买俄航的机票就是因为它最便宜。结果到了伦敦我就发现苗头不对。到了该起飞的时候,飞机不走,似乎人没凑够。英国佬不好对付,许多人围着登机口表示抗议。后来出来一个经理模样的,他不住地向我们道歉,说飞机马上就会起飞。结果这趟飞机还是晚了大约一个小时。

到了莫斯科,刚下飞机时俺觉得挺好玩的。机场上停着各式各样的飞机,乘客就从这些飞机旁边经过。当时俺有一种想照相的冲动,可惜没有照。

进了候机厅,我糊里糊涂地跟着人流往外走。两个警察,一男一女,一边一个检查护照。我把护照递给他们,结果他们很迷惑,相互交流了很长时间。最后他们才意识到我护照上没有他们想要的签证,我也意识到原来从那个口出去就到莫斯科了。

机场里面挺脏,好多抽烟的,感觉像中国20年前的水平。

接下来的时间是候下一班飞机。本来4个小时的转机时间,结果那次足足等了十一、二个小时。据说那是因为乘客不够,要把两架次飞机并做一架次。人在里面哪儿都不能动弹,枯燥的要命。去北京的大都是中国人,地勤不知是不是真不懂英语,反正乘客和他们交涉,他们就拿俄语对付。那一次我对俄航的印象糟糕透了。

从北京回爱丁堡倒是再没有晚点。不过路上一段小插曲让我终生难忘。

从北京出发,飞机上大多是俄国人。俺感觉他们上飞机的时候并不互相认识。起飞一两个小时后,他们竟然唱起歌来。我自个虽然五音不全,在家里被要求噤声,但是俺听的多,大体上也知道什么是好。他们唱的就像一个职业的小合唱团一样,分工明确,唱得真好听,歌也好听,一首接一首。从此我对俄罗斯的印象大为改观。

再后来俺和俄罗斯人打交道是这几年。我们这里数学系有好多漂亮的俄罗斯姑娘,她们喜欢打羽毛球。我打了没几年,不过在这里没几个对手。她们愿意跟我学,我也愿意教她们,由此结下了浓厚的战斗友谊。

纪念方励之先生,兼忆八六学潮(修改版)

染衣绿

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写点什么。之所以有顾虑,因为一则,关于方先生和八六学潮,太多的人已写过太多的回忆文章,而我自己的所知所见有限,怕是提供不了多少新东西;二则,因为年代久远,担心自己对细节的记忆可能失真了而不自知;三则,更担心对历史真实的固执追求,会不会反而因此误导了他人,而违背我的本意。

但是想起我第一次上网,正是零三年因为管惟炎先生逝世而发帖纪念。当时正赶上小潘在万维茶馆连载长文“学潮杂记”,于是开始混迹茶馆,辗转而至五湖,距今整整九年矣!可想而知,八六学潮的经历,是我们这一代科大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情结,(而之后的八九学运,则是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心中永远的创痛,)不思量,自难忘,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么,趁着未老,还是尽己所能,把当年的所见所闻所感暂记于此,算是对曾经经历的一段历史,和曾经走过的青春岁月做一点见证吧。至于他人如何解读,则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许多人说,管惟炎,方励之两位校长治下的几年是科大的黄金时代。那时的科大如日中天,学术气氛自由宽松,各种学术交流活动频繁,仅举一例,八五年霍金教授第一次来华讲座即在科大,正是应方励之先生邀请而来;而政治的阴影几近于无,周三下午的政治学习其实形同虚设。学潮以前,我印象中的方先生只是一个深受老师同学信赖,能做实事的校长。管惟炎先生后来在访谈中说,方是他自行决定由一般副校长升格为第一副校长的,事实上是执行校长和他自己的后继人选,因为他发现方先生办事能力强,处事公正,没有私心。那时,校长,老师和学生共用食堂,同学们经常看到两位校长匆匆去食堂打饭的身影;学校兴修暖气设施,第一批供暖的是学生宿舍,第二批是教学楼和图书馆,第三批才是教工楼。与此前此后由伙食问题引发过学潮的其他学校比起来,科大真是够幸运了。而方校长作为部级学校有很大实权的第一副校长,却是清贫自守,两袖清风。一位邻居说,他的居室除了四壁的书以外几乎空无一物;而方夫人李淑娴回忆,当他们在北京团聚时,两个人数十年积攒的存款总共不足五千元,靠亲友的赞助才完成了新房装修,读之令人不胜唏嘘。

我从北京朋友口中,才听说方先生在校外是以有悖正统的言论出名的。有人因而抱怨说,方先生其实还是把自己当北大人多过科大人啊。其实,今天想起来,这何尝不是对科大和科大人的爱护。

但是八六年底的学潮还是发生了。学潮的起因,如诸多资料所说,是因为四年一度合肥西市区人大代表的选举。当先发难的学生在学校的布告栏里贴出小字报,说候选人的产生不够民主,选举过程名不副实,是谓“橡皮图章”;官方推举的候选人之一是八六级少年班的孩子,一个未成年的娃娃如何能代表那么多本科生,研究生的意愿,云云。之后有人声援,有人附和,有人提议公开竞选,事情愈演愈烈。校方于是在大礼堂召集同学们开会,让官方推举的以及学生自荐的候选人公开发言,算是非正式的竞选了,同时邀请方励之和温元凯等人讲话。开会时台下的学生群情激昂,打了鸡血一样亢奋。那位“娃娃”候选人说自己其实是零零班的(试点的零零班是本科年龄,因为和少年班合并,一起上课,统称少年班),到了法定年龄,虽然是学校老师推荐,但也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说话,不是什么人的傀儡。他的发言多次被台下的嘘声和口哨声打断,以致主持大会的副校长(忘了是谁)上来圆场说,要让别人把话说完,才是真正的民主嘛。之后自荐的学生代表发了自己的竞选宣言。只记得有沙玛。之所以记得,是因后来,也就是学潮过后开始清算的时候,沙玛迫于压力,在母亲敦促下向校方做了检查,那篇检查在全校广播了。四年后他重新参加人大代表的竞选,我们系的龙老师说:“我选沙玛,虽然人家说他后来做检查有点那个,但那也可以理解不是。我就喜欢当年的沙玛。”因此印象深刻。这是后话。

之后发言的是温元凯教授。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说话抑扬顿挫,很有感染力。他高度评价了同学们对民主的诉求之后又说,民主要循序渐进,如果你们今天走出校门,去向郊外的农民宣传民主。。。听众鼎沸了,掌声和尖叫连成一片,多少同学心中想的,下意识期盼的,蠢蠢欲动计划的,此时在大会上明确说出来了,狂躁的学生已顾不上分辨温的原意。然而温元凯话锋一转,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众人哄笑),我是说,如果你们今天走出校门,去向郊外的农民宣传民主,他们听得懂吗?全场大笑。后来学校贴出标语,说“温元凯泼温水”。温因此躲过了一劫,这也是后话。

之后众望所归的方校长出场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方先生演讲,也是最后一次。那次的印象,他不是特别擅长言辞,一望可知不是不是政客,不是那种靠耍嘴皮混饭吃的人。他开场就说,今天我很欣慰,民主的种子终于在科大这块土地上生根开花了。台下群情振奋,掌声一片。他又说:因为今天有人问起跟某位中央领导有过言辞交锋的事,不妨在这里跟大家说知一下。某领导认为民主是党和政府带给大家的,而我认为,民主不是自上而下赐予的,民主只能自下而上地争取。这成了后来广为流传的一句名言。会场上响起长时间的掌声。他最后说,今天我向同学们保证,只要我还在这个副校长的位置上一天,就会尽全力保护学生。最后一句顿挫有力,掷地有声。再一次热烈的掌声响彻全场,经久不息。我当时的感受是既兴奋又不安,当年还未脱高中生式的老实听话,对许多理念还是陌生的,但是,最后一句太令人感动了,我和在座的所有同学一起使劲地鼓掌。

第二天学生终于冲出校门“宣传民主”了。我没有参加,也没有机会亲听方校长在校图书馆门前的讲话,据说他苦口婆心力图劝阻学生。他说科大如今自由开放的局面得来不易,学校要保护学生,学生也要体谅学校。我一直不解的是方先生前一天的发言为何对此顾虑只字未提。有人玩笑说,想必是回家跟夫人一通气,被夫人喝醒了。又有人说因为方先生前一天并不知道学生有上街游行的计划。我宁愿相信后一种的解释。但无论如何,此时劝阻为时已晚,冲动得昏了头的同学们已如脱缰之马,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头了。于是他们游行到了合肥市和安徽省的政府门前。于是合肥的其他高校也动起来了。“打到共产党”的口号亦有耳闻;走到合肥街上,看到有安徽教院的教工在历数共产党从土改,到三反五反,到肃反,到反右,到文革以来的种种罪状,引得众人围观。于是上海和武汉的高校动起来了,北京的高校也动起来了。我们在莫名的兴奋,焦躁和惶惑不安中度过每一天,开始担心事情会有怎样的收场。有人猜测,科大一直没有党委书记,会不会上面派一个正书记压在校长之上,那么科大就不是原来的科大了。但是,没有经历过政治运动的同学们是多么天真啊,后来的结果远比这严重得多。

年底,邓小平在党内讲话,以严厉的措辞,点名批评方励之,刘宾雁,王若望三人(后来知道乃因三人筹备反右运动三十年纪念研讨会而触怒了这位反右的执行者),要求开除他们出党,并指责各地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软弱态度。随后,人民日报发表了 “旗帜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社论,说学生上街是“几年来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泛滥”的结果。未几,周光召代表中央和国务院及中科院党组宣布撤销方励之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一职,免去管惟炎中国科技大学校长一职,由彭佩云,刘吉和滕藤分别担任科大的正,副党委书记和正校长。这对年轻不谙世事的我们不啻当头一棒,一下子被打昏了。种种苦闷,失望,委屈,不甘,不服,无从宣泄又无处倾诉。记得当时我在家信中这样写道:传闻种种令人非常不安;一说方励之已被送到北京软禁起来了,管惟炎校长亦将离开科大;暴君的治下,容不下科大这片净土;呜呼科大,已不是读书人能专心学问的地方了。

管先生离开科大时,科大人打出“管校长,你别走”的大幅标语,部分师生前去合肥火车站为他送行,却扑了个空。原来当局早料到学生会去送他,已提前派小车把他送到蚌埠。又怕科大研究生院的学生会去北京火车站接他,玩了同样的花招,安排他改乘另一辆火车进入北京。学生们在戒备森严的车站想方设法混进了站台,有的甚至混上了列车,却怎么也找不到校长,当得知校长已经离去,无法再见校长最后一面的时候,同学们失望已极,悲愤已极,他们拒绝乘坐校方接他们回程的校车,不顾“不许集会,不许游行”的威胁,一路步行走回学校。此事在管惟炎先生访谈录和阮耀忠教授的博文中都有详细记载。

我是事后才从相熟的老师口中听说此事的,深恨自己未能有机会参与。想像当年的一幕,年轻的同学从希冀到焦急,到失望,再到绝望。他们久久地伫立当地不愿离开,经过校方反复劝说才踏上归程。腊月的寒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冻结了他们的泪痕,脚下一条漫长的路不知通向怎样的归宿。科大的这一场学潮,喜剧耶?悲剧耶?闹剧耶?留待后人评说。然而火车站送校长的一幕,无疑把这出剧推向一个悲壮的高潮。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历史会为他们书写一笔。人间自有真情在,他们把对校长的敬爱,对失意英雄的支持,和对强权无言的抗争,演绎到了极致。

与科大师生对管校长的真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对三个钦差大臣的抵触。多少年来,当我想起彭佩云,刘吉和滕藤三人驾临科大,脑海里总不自觉地冒出“杀气腾腾”这个词,虽然我既没有看到他们怎么进入科大的,也确切地知道他们没有杀过人。这三个手提尚方宝剑的钦差一幅高高在上的架势,从没有把自己当成科大师生的朋友,在大会小会上一再重复,你们科大要肃清方励之的流毒,连春节的团拜都不例外,科大人对他们的反感也就可想而知了。记得除夕中午聚餐的时候,我和同系的几位老师同学坐在一桌,这三人突然驾临了,我们这桌的老师说,我们不用管,他们来了再说,他们不来我们就吃我们的。他们自然没有过来和我们寒暄,在大厅里露了个脸就匆匆离开了,而我们更乐得不用敷衍他们。彭佩云是同学们非常反感的,大家都说她像极了“寻找回来的世界”里那个马列老太。刘吉更是个政治流氓,他以在科大呆过几个月的资格混上了副教授头衔,还出版了 “与科大学生问答录”的小册子,作为他政工工作成绩卓著的标志。其实呢,哪有什么与科大学生的问答?我不记得他与学生公开对话过,有的班请他出席活动,也只派了他的秘书参加。又哪有那么多学生专拣正中他下怀的问题提问,好让他把准备好的一串串顺口溜拿出来做答案?所以说,他那个问答录不过是自问自答罢了。因为科大广大师生的强烈抵触,一年之后,官方不得不把他们三人调离了科大,另换他人。

二十多年后我和儿子一起读哈利波特,读到那个代表官方的女学监进驻学校,开始倒行逆施,禁这个,禁那个的时候,就一遍遍想到当年的科大。多大的讽刺啊,魔幻小说里那样概念化的人物和情节,竟然写照了我们当年的生活。而看到里面两个可爱的孪生兄弟乔治和弗雷德干了个惊天壮举,挣断了锁链,把那个女学监和她的爪牙狠狠捉弄了一番之后远走高飞的时候,又不禁从心底为他们叫好。多么激动人心啊,当年年轻的心灵也是一样向往能够振翅而飞,一飞冲天啊。但是,我们不能,我们没有这个勇气。我们接受自己的命运,感受着政治高压下的沉闷气氛,在这种气氛中度过了大学时光。

后来波及整个社会的诸多大事已有多方资料记载,无须赘述。值得一提的是,方先生流落海外二十余年,虽受种种压制,误会,曲解,却仍然默默扶持中国的科学和教育事业。他每年都向科大邀请访问和交流学者,热心为来美留学的下一代学生写推荐信。他的不懈努力促成了中美天文学界的多项合作项目,也为中国的天文物理培养了大量的技术领导者和尖端人才。而所有这些工作都需冠以他人之名才得以完成。国内的学术界曾经多次试图邀请他回国参加会议,都未被批准;零八年是科大的五十年校庆,天体物理中心希望邀请他回校,也被“上面”拒绝。于是那次校庆连彭佩云,刘吉等人都应邀题了词,收录在校庆纪念册上,真可谓面面俱到了,上面唯独没有方励之先生的名字。尽管如此,方先生还是在海外中文网上发表“吃刺猬的年代 – 科大的第一创世纪”一文以资纪念。

如今方先生溘然辞世,科大再也没有机会邀请他回到曾经二次 “创世纪”的地方一游了,再也没有机会表达对他多年不计名利默默奉献的感激之情了!念及此,不禁泪水潸然,不能自已。更令人遗憾的是,科大官方网站竟然找不到一条有关方先生逝世的消息,看不到一篇回忆方先生的文章。大陆媒体集体噤声。阮耀忠教授在自己的博客发文纪念,很小心地用拼音缩写代替全名,仍然立刻被通知,该文被“和谐”。而亚利桑那大学的新闻网却发表了感人至深的唁文,其中在盛赞方先生的科学成就以外,更高度赞扬他对中国科学,教育事业的巨大贡献以及在民主人权方面的积极作用。

科学超越国界,超越党派,超越意识形态。思想是永远无法禁锢的。对自由的追求是人之天性。自由开放,有独立意志,不仰人鼻息,不受制于政治势力的学术界是我们几代人的共同梦想。

愿方先生在天之灵安息!

2012.4.13初稿
2012.4.16修改

方励之先生印象记


一闻牛粪诗百篇

前言:

这是一封二十五年前的私人通信,作者是我的好友。那时我们是大三学生,都是方励之先生的拥趸和崇拜者,但我与方先生从未谋过面,只能从他的文字中感受他的人格魅力和思想风采,因而非常羡慕这位好友能亲耳聍听先生的教诲,目睹先生的大科学家风范。那些年我们频繁地通信,交流传递来自科大的民主自由的思潮。86年末我最先从我好友的来信中了解到科大学生争民主的运动,曾经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后来,方先生因学潮落难去职,我们都异常悲愤,为了记录和缅怀那一段岁月,在我的要求下,我的好友写了这篇方先生的印象记随信寄给了我。这封信我一直珍藏着,伴随着我浪迹四海。上周(4月6号)方励之先生溘然去世的消息传来,难抑心中伤悲就又把这封信找出来重读了几遍,文中青涩但不乏真情的描述不禁让我泪眼朦胧。我断断续续花了几天时间,把这封信打印出来,公开发表在网上以此纪念方励之先生和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风云岁月。

正文:
在科大风流人物中,方励之并不象温元凯那样“幸运”,记得我们在上高中时温元凯就如同刘晓庆等电影明星那样家喻户晓了。我们84级近代化学系就有人慕温元凯大名来的。 的确他那侃侃的谈话,伶俐的口齿在新生中颇有市场,尤其空谈“改革”“理想”等更比较投合新生心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温先生在大学生心目中的形象淡漠了,然而方先生却恰恰相反。我想我校近代物理系学生起初填志愿时不会想起科大还有一个方励之,而大都仅仅冲着CUSPEA来的吧?!

我也不知入学后什么时候才听说有个大名顶顶的方励之。很幸运我们入校之时恰是新的科大领导班子上任之日,《中国科大》校刊先后介绍了几位新校长,当时我对方先生和龚昇先生的学术比较有兴趣,尤其方先生的生活经历更使我产生一丝敬仰之情,其中有一句他夫人的话:“方励之始终保持着大学时的紧张状况。”几乎要成为我的“座右铭”。。。。。。

我第一次见到方先生可能是在纪念Einstein逝世30周年会上,我也记不清当时有几个人发言,总之那次给我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方先生的讲话。他说一口标准的北京话,浑厚的男中音,说话底气足,不但吐字清楚,且个个字饱满有力。他从Einstein 26岁一个月连发三篇论文讲到广义现对论,讲到统一场论的新进展,从索尔威会议上的先后三次 “ 爱-玻 大战”,谈到量子论与侠义,广义相对论之间的协调问题等等。他讲的图像清晰,概念清楚,分析得也很精辟,尽管那时我还不完全听懂其中的道理,但直觉到这么新鲜的观点一定会激起我的求知欲 (事后也确有点应验)。打这之后我才真正认识了方先生,平时在校园内偶尔也碰到,只见他总是臂夹着公文包,迈着大步向前不停地走,从不东张西望,可能是在想问题吧!我想对于他一秒钟也都是非常宝贵的。

也就是在认识他的那年春天,霍金教授 ---研究黑洞而卓有成就的残疾天才,到我校讲学。第一讲是稍通俗一些的报告“Why does the time always go forwards?” 在水上讲演大厅举行,当时能容纳500-600人座位的大厅挤满了师生约有1000人,可能大都还是想看看那位残疾天才吧!报告一开始也不知是谁当翻译(不是直接翻译霍教授的话,而是翻译他的秘书转述的话,霍教授的话几乎无人听懂),他也许不懂天体物理专业词汇或许在如此伟人面前过于拘谨,几句一过就开始手忙脚乱,顶不住气了,尽管方先生在下面一再帮他解释。。。。。实在无奈,于是方先生从容地拿起话筒,镇定自若地翻译起来,依我看他当时翻译得是那样绘声绘色,以致于不注意还以为他自己在做一个生动的学术报告(至于霍教授,当时非常动人的表现至今历历在目,如有兴趣我另文再叙)。也就在这一年(85年)方先生荣获了国际引力论文一等奖,随后在校内又作了一次关于他的多连通宇宙结构模式方面的通俗报告,可惜我当时在做分析实验无法脱身,事后才打听到他的观点非常新颖,想象既大胆又丰富,真不愧为世界一流科学家。幸运的是在上学期最后一次课时,他又提到了他这方面的有关思想。

85年10月7号,我校联合合肥分院,安大等单位举办纪念Niels Bohr 100周年诞生大会,在会上钱临照老先生,还有安大一个姓张的同志分别作了报告,遗憾!几乎没什么收获。前者可能是口音听不懂,后者只会放空炮。最后一个发言的方先生又一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除了讲了在纪念Einstein 会上的有关内容外,又讲了基本粒子的弦理论,真的有点玄乎其玄,还介绍了夸克禁闭和量子引力论的若干半定量“可怕”的结论 (这些等后面介绍他的有关思想时再谈)。

打这以后另一次很有影响的报告可能算是那学期在我校举行的全国首届BME(Biology Medical Engineering)会上方先生作的首席报告“生物生存的条件?”我一开始带着极大的好奇心去听讲的,本以为方先生是搞天体的,怎么能和生物联系上呢?后来的情况大出人们所料,他那渊博的学识,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显示出极高的智慧,博得与会者的喝彩,就连会议主席团的人都说叹为“听”止。

这之后方先生可能就去浙大,北大等地进行了他的政治观点演讲,随后自然是北京市委找他算账,中央若干要人,科学院党委等先后找他谈话,还劝其退党,由于未被说服致使他到美国讲学日程从一月份拖至三月份才被准许(听说是有若干老干部担保)。之后就有谣言说方先生与夫人这次一去不复返了。但不久我就从朋友那搞到秘密传阅方先生在国外与留学人员座谈的谈话内容,正是这篇文章才使我更加敬仰方先生的人格,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优秀炎黄子孙!心底无私天地宽,谁念幽寒坐呜呃?

8月份他带着新的信心和大量信息乘着东北信风回到龙的传人的故乡,唤醒久卧未醒的巨龙来了。听说回国后很快就回到了科大与暑假未回家的同学畅谈新的见闻,新的想法和新的信念。一个月后就是永远值得我们84级近物系,物理系和其他系部分同学纪念的一学期,这一学期由方先生教我们近代物理课,起初大家听到方先生要带我们课非常激动,激动之余难免有些担心,如此伟人一定日理万机,这样我们偌大的听课“胃口”如何满足?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就是近物课,那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本以为一定可以不再象往常因去迟而受到座位虐待。可是大伙也许想到一处了,刚一进教室就发现能容纳200多人的教室已快满了。人们陆陆续续地到来,当预备铃响后,我抬头一看,嚯!200多座位的教室已座无虚席,而我们84级2系和4系总共只有130人。我们一边纷纷议论着,一边又在急切等待盼望已久的时刻的到来。上课铃响了,门开了,进来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我立即感到不妙,一定是方先生有事了。我当时心怦怦乱蹦,害怕地等待他的开口,我是多么不愿意由他来代课啊!他终于说话了,原来方先生去北京参加一个星期的会,同时他也很自量地说,他不是来代课的,缺的课由我们去看方先生的录像。真新鲜,还有点现代化教学的意味呢。事实上,除了二维与三维的不同,我看其他效果没什么两样。

一个星期过去了,星期一早晨方先生穿着短袖衬衣和米色裤,臂夹着个公文夹跨进了教室。他人显得很精神,一副大学者的气魄,锋芒毕露。可有一点也许我们大家都直觉到,仔细一琢磨才发觉原来方先生左右有较明显的不对称,除了右肩明显高于左肩外,左右面部表情并不对称,显然右部肌肉发达,嘴也偏向右边。我即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有趣的发现,以后又仔细观察了我校一些知名学者,发现他们的面部表情都有较严重不对称,不是左部发达就是右部发达。我再一想:无非是左脑控制人体右半部,右脑控制人体左半部;右撇子左脑发达,抽象思维强,典型科学家类型;左撇子右脑发达,形象思维强,典型艺术家型。

方先生上课大都是事先把准备好的大概内容写在塑料纸片上,然后用幻灯放映在屏幕上,他说这样可省去大量抄黑板的时间,多讲一些东西,看来我们教学方式的改革也许会向这方向发展。方先生讲课就如同做学术报告一样,说话铿锵有力,而且后来的观察发现他在任何地方说话都是那样的声音,是乎不会说软语。那堂课他先稍快地把我们看录像的部分内容概括一遍,然后再往下讲新课。由于他对科学史和科学前沿了如指掌,因而讲课跳跃性,思想性都非常强,不允许一个人有0.1秒的分心,否则美妙的物理图像,深刻的物理思想,趣味的哲理就稍纵即逝,“光子火箭”难追 唉!不过也得承认,对于一个知识面很窄的书呆子可能听起来真的目瞪口呆了。记得“战争”还刚打响,就有不少“逃兵”从前线逃回,我觉得很不理解,便问他们何故,有的说:“听不懂!”,有的说;“他讲的又不能解决具体一道题!” 是的,方先生的课与一般老师的口味相去甚殊,我几乎未见他祘一道具体的例题,不过一些抽象的公式推理到处可见,颇具西方教学的味道。然而我不能不为那些“逃兵”感到悲哀,他们已完全中了东方教育的毒而不能自拔!!

下课了,不少同学到讲台上问问题,方先生总是面带微笑慈父般地给予圆满回答,我记得方先生对问题的反应非常迅速,这就是“熟”生出的“巧”劲吧! 依我看他们当时问的问题大都是由于知识面不广,理解不深之故,对于仅仅是少见多怪而提出非科学的诡辩问题,方先生总是一方面给予解释,一方面也显出他那坚定执着的信念,不与其过多纠缠。那种人可能是出于想显耀自己的“擅思”,可是没想到手段又是那样贻笑大方。。。。。。一旦同学们提出的问题解答完毕,他总是大迈步到西楼,可能是天体中心去办事去了。真是分秒必争!

也就在方先生给我们上课的第一星期,方先生的夫人----北京大学物理系付教授李淑娴也来科大了,她来的目的是做一次关于美国见闻的报告。报告在水上报告厅举行,来了太多的人挤得几乎透不过气。方夫人口齿伶俐,尽管五十多岁了记忆力还是那样好,不用稿全凭记忆来讲解四盘幻灯片,且调理清晰,观点明确。她与方先生在很多观点上大都一致的,除了表面看来她不象方先生那样沉着,她毕竟是一个女姓,有着得天独厚的直觉能力,往往在理性能力方面要比男性逊色一点。。。。

星期四上午一二节我们照常上近物课,大概上了一半时,方夫人突然从门外进来,低着头一声不吭,当时方夫人披着头发,若未见过她的同学一定惊讶,她有点象“黑发魔女”。在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魔女”且小声议论时,我看见方先生不动神色地继续讲他的课,目不侧视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随后方夫人照了两张不同侧面方先生给同学讲课时的照片,对于这一切方先生自然无动于衷,我想方夫人什么时候离开教室他也许都不知道。

说起方先生讲课的特点来,我想还有非常鲜明的一点:对政治缄默。尽管他非常关心国家大事,有一颗强烈的爱国心,可在课堂上对政治一直保持缄默。说实话我本以为他会在课堂上谈谈或略提些敏感问题,然而事实不能不仲裁我错了。后来总算想通了:这才是正真大师风度--------胸有成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由理智来驾驭一切。他是一个理性的智囊! 当然在讲到拉曼实验时,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三十年代的王守仁先生,说他本有希望成为中国人第一位诺贝尔奖得主(在分子光谱做出过杰出贡献),可是抗日战争爆发,他毅然回到了祖国弃理从工,学制造武器。说到这,他表情很严肃,如此追求自然界和谐的人是不允许不合理现象存在的,-----不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 战争-----完全破坏了人类的和谐,他理所当然深恶痛绝!当说到伽马射线反常吸收问题时,他又谈到了这一现象首先由中国学者赵忠尧发现的,因无法解释也只好弃之一边,随后当被Dirac作为预言正电子存在有力证据时,他是很痛惜的。东方学者的确聪明过人,可就是不注重思想的培养,才落得赵忠尧事后追悔莫及的结局,怎能不叫人痛惜呢?!。。。。当说到质子衰变实验时,他又讲起了在阿尔卑斯山脉下的山洞中看守仪器的人(要知道这种实验往往几年才看到一次现象)大都是中国人,因为中国人是“廉价”的劳动力,当时他苦笑了几声,我相信他说到这一定是非常痛苦的。。。。。

11月份,方先生到意大利开国际天体会议,可能有大半月我们是和“二维方先生”打交道。。。。后来听说他刚从意大利回来时很激动 (国外经历的一切他又有了新体会,尤其是罗马教皇给伽利略平反,且罗马教皇和意大利总统都谦虚地接受他们的天体普及教育,给他触动很大),未来得及回科大就在上海几所大学发表了演说。不过回到学校后他又恢复到缄默状态,认认真真地讲课,同时也给我们带回了世界上目前最先进实验手段的录像放给我们看,我们无不惊喜万分!

这之后,12月1号,校内出现第一张大字报 <<致全体选民的一封信>>。随后大字报,小字报铺天盖地地贴满了科大校园。事态一步步地发展,12月3号,在水上报告厅进行了候选人辩论;4号晚在校礼堂召开了竞选演说会,这两次活动因有事我都未能亲身经历,但方先生在会上作了“竞选演说”,据说方先生事后也后悔当时太激动了点。就我的看法是,物理大师们都有点天真,因为科学运用的推理方式大都是形式逻辑,而习惯于形式逻辑思维的人容易导致单纯,天真--------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物理学家们“童心未眠”的缘由吧?!

科大要求民主的呼声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以致势不可挡地爆发了“一二.五”运动。那天中午十二点多,人们纷纷地到图书馆馆前聚集,快一点时,方先生也来了,他讲了很多充分的理由和道理劝同学们冷静点,不要用游行示威等过激方式来唤醒民众,争取民主。可惜当时无话筒,很多人都没听到方先生的良言苦劝,等后来话筒拿来了,游行队伍已出去一大半。说真的,当时方先生要是有话筒可能就不会有出校游行的事件发生,那么科大这块民主摇篮就也许如同星星之火保存下来了。 事实上也正是最近几年,科大在海内外声誉鹊起,先是西区建设,后有加速器工程,及承办亚洲微机学院,还有86年<<祖国新貌>>新闻集专门报道了科大近况,强调了科大在国际国内越来越大的影响,<<人民日报>>还登载报道赞扬科大民主办学好风气等等。然而也许去年12月就是我校的顶盛期,未来可能就要走下坡路了,我们作为科大一员不能不为此担心。。。。

12月5号至23号,我还见过方先生几次,只见他在校园内来去匆匆,墙上贴的众多大字报他也顾不上看,虽然我觉察他似乎想看。12月23号下午,我校约1000余人又一次走上街头声援上海大学生的示威活动。晚上约400-600学生在合肥市委大院内静坐示威,学生代表和市委有关人物进行谈判,双方都骑虎难下,这时管校长和方先生来了,经过他们的交涉,才算结束。
后来在水上报告厅举行业余党校结业典礼,那天我恰好路过此地,打远处就听到方先生洪亮声音,遂稍稍进去听了一会。方先生还如同往常样说话,从容不迫,但我也微察到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不安。他在会上着重强调了一下民主自由的真正含义,引用了伏尔泰的一句名言:民主自由就是给我对立言论以最大容忍。他分析道,欧洲之所以现在民主化程度比较高,很大程度上归结于文艺复兴后一系列资产阶级思想家关于民主,人权和自由等思想的启蒙教育。接着他又提及他几乎每天都要收到不少国内外打来得电话询问科大竞选活动的结果。他最后说希望科大要善始善终搞好民主选举,做个榜样。

新年一过,事态变得越发对科大不利了,紧接着就是令人难忘的最后一课。星期三就有消息说记者要来与方先生答辩,星期四上午方先生仍坚持上完近物课,他或许预感到不久就要永远离开科大了,遂决定下午应付记者采访,晚上7:00-9:00给我们上最后一堂课。

7点整方先生如往常一样准时到达课堂,仍然从容不迫地讲课,但我终于发觉那天方先生第一次在课堂上挠头发,这预示着他内心正处于焦虑之中。讲课的方式与以往也不太一样,以往上课他一直是很严肃的,总让我感到科学研究的求实性和艰难性;当然从不缺智慧性,因而又让我感到科学研究的其乐无穷。但那天上课,他说话突然风趣活泼起来,以致博得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掌声和笑声。当他讲到宇宙不对称源问题时,忽然神秘般地打开事先用白纸盖住一部分的一张透明塑料片,我们惊讶地看到那是一副活生生的古代美人侧面图 (方先生自己画的),他告诉我们他研究宇宙而得出的真理:对称+破缺=美! 就如同你感觉这美人为美一样。真没想到方先生还有这手绝招。方先生最后一堂课是我收获最多的一次课,他从量子论与广义相对论的结合导致时空概念失去绝对意义,讲到Planck时空“旅游”奇遇和道教的“有生于无”的思想在宇宙起源研究中的作用, 最后他介绍了他的多连通宇宙时空模型思想,包括他画的一幅幽默画,一个大头娃娃托着腮苦思冥想:“What is the shape of the universe?”. 同时他调侃道:“他是不是你们中的一个人?” 作为最后一堂课结束语,他向我们重述了他先前回答记者问的问题:”你和萨哈罗夫有何同与不同?“。 随后方先生在不断地掌声中离开了教室,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热爱的,并共度了八个春秋的科大,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写于一九八七年三月二日

后记:

本文作者在两年后又追寻方先生的足迹去了北京天文台求学 (方先生离开科大后调职去了北京天文台),但不幸的是,当他去天文台报到时,已无缘见到方先生了,因为一场更大的席卷全国的风暴爆发了,方先生被迫避难于美国大使馆。一年后方先生去国离乡落难于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亚利桑那大学,这次是他真正地离开了他深爱的土地和人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又是两年后,我的这位好友几经周折也来到了亚利桑那大学,成为亚利桑那天文台录取的第一位大陆学子,终于又见到了方先生。但他并没有师从方先生,因为方先生是在物理系任教。

方先生不仅在民主自由思想上启迪了我们这代人,更主要是在科学真理的求索中激励了一大批青年学子为之奋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我的这位好友已是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的天文系教授,而从助理教授到正教授他只花了四年时间,成为国际天文学界的一颗新星。

星期日, 四月 15, 2012

我大学那点事儿

我读的大学本来很自由。虽然我所学的专业和其中的课程设置很不对我的胃口,但没有辅导员。我们有过班主任,开学的时候见过几面。四年级时,我们见了面还认得他曾经做过我们的班主任,而他已不认得我们。这样,同学们头上就没有一个直接的威权。饶是如此,学校在我三年级时居然发神经,要本科生们早晨做广播体操。

说实话,我不讨厌早起。我本科之前通常六点左右起床,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但我讨厌做操,十好几分钟那么软不拉机地抬抬胳膊、撂撂腿,还不如自由地跑五分钟。我那时讨厌专业,但凡有点业余时间,我都泡在球场上,因而更瞧不起早操。农大很多人都是如此。另外我尤其讨厌流氓的大喇叭

学校一度威胁我们,如果每个学期有谁缺勤的次数够多就不让他毕业。这威胁最终没有当真,但我这样的老实人就怕吓唬,早起功课做完便顺势来到操场。

可是我不做操,大多时候就聊聊天,卧谈改立谈。丁字步一站,两手裤兜里一揣,我们感觉还行。有时候不聊天,我们就看前面的主席台,主席台上的副校长们和团委书记们就看我们,其乐融融。

我从来不缺课,后来有一位副校长看出点门道。有一天,他问旁边的团委书记,“你们畜牧系怎么老有一个站在那里不动弹?”书记姓杨,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姑娘,刚从广州过来,挺漂亮的。她赶紧从主席台上下来,绕了一大圈走到我跟前,压低嗓子:

“嗨,快动弹动弹,那位副校长已经注意到你了。”然后她过去了。

我还是没动。那位副校长站不住了,他亲自走下主席台。

“你对早操有什么意见么?”,他也走到了我身边。

“没有。”

其实是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回答“没有”,大约这也是《中国人的素质》的一种。于是,话讲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挺尴尬。我仍旧没动,就这么对视着。然后么,校长也觉无趣,就也过去了。

这早操似乎坚持了很不短的时间。有若干的副校长、副书记以及所有的院系团委书记每天早晨陪着我们上早操。当然他们也是和我一样站着。最近听一个学妹说,这个早操早就停了。

还有一个故事是关于其中的一位副校长,黄铁诚。我没有和他直接对过话,但听说黄副校长其实特别爱护学生,为学生办事情从来尽心尽力。当然他也觉得早操是好的。有时候他见操场上的人少,还会亲自到宿舍敲门。结果有一次敲门,里面问,

“谁啊?”

“黄铁诚。“

”黄铁诚是谁?“

星期五, 四月 13, 2012

欣赏博大精深的中医

《本草纲目》人药研究

棒棒医生

以人入药体现了中医药理学的精髓,大约也反映了东方传统医学的特色和博大精深。在最早的《神农本草经》中,人药只有人发一种;后世方伎之士以人之“骨、肉、胆、血”入药,李时珍认为“甚哉不仁也”,但他并不否认这些确实是药。所以凡是经过古人用过的人药,在《本草纲目》里“皆不可遗”,不过“无害于义”的“详述之”,“惨忍邪秽”的略述之而已。《本草纲目》共列人药37种(发、乱发、头垢、耳塞、膝头垢、爪甲、牙齿、人屎、小儿胎屎、人尿、溺白、秋石、淋石、癖石、乳汁、妇人月水、人血、人精、口津唾、齿、人汗、眼泪、人气、人魄、髭须、阴毛、人骨、天灵盖、人胞、胞衣水、初生脐带、人势、人胆、人肉、木乃伊、方民、人傀),其中13种为李时珍发明。下面作一简单“研究”。

人药中有毛发类药4种,曰发、乱发、髭须和阴毛。发和乱发都是头发,二者有何不同呢?“时珍曰:发,乃剪下发也;乱发,乃梳栉下发也。”看官千万不要被雷倒!仅仅因为这点不同,二者的气味有微妙区别:发的“气味”是“苦、温、无毒”,而乱发是“苦、微温、无毒”。这温和微温是如何区分开来的?何以剪下的头发就是“温”,而梳下的头发就是“微温”?恐怕以人类今天的化学是解释不了的。

发还有所谓“神化”的功能。《异苑》中记载:“人发变为鳝鱼”,陈藏器说:“生人发挂果树上,乌鸟不敢来食其实。又人逃走,取其发于纬车上却转之,则迷乱不知所适”,李时珍认为“此皆神化”,并进一步阐述发明道:“发者血之余。埋之土中,千年不朽,煎之至枯,复有液出。误食入腹,变为症虫;治服饵,令发不白。此正神化之应验也。”现代医学已研究明白,发的化学成分也不过是蛋白质,岂能不腐。从考古发掘的实物来看,发埋土中千年不朽的实在罕见,从临床文献中也看不到误食发入腹会变为症虫的记录,老李的这个理论实属无稽之谈。

既然“发乃血余”,根据中医的类比联想,自然就“能治血病,补阴,疗惊痫,去心窍之血”。李时珍为此记录了两个“病例”来证明:“刘君安以己发合头垢等分烧存性,每服豆许三丸,名曰还精丹,令头不白”、“老唐方,亦用自己乱发洗净,每一两入川椒五十粒,泥固,入瓶黑研末,每空心酒服一钱,令髭发长黑。”这两个令发不白的方子甚为简便易得,不知那些“未老头先白”的瑛姑们可有勇气一试。

髭须和阴毛没有列出“气味”,按说不是难得之物,何以竟缺了如此重要的药理学参数?没有“气味”,中医又怎么能按中药之理而用药?富有牺牲、实践和研究精神的老李何以不贡献一点点髭须和阴毛亲自研究研究?令人颇为费解。关于阴毛的药效,也是男女有别的:男子阴毛可以治蛇咬伤,“口含二十条咽汁,令毒不入腹”;甚至可以治其本人老婆的难产,“横生逆产,用夫阴毛二七茎烧研,猪膏和,丸大豆大,吞之”;妇人阴毛则主要治“主五淋及阴阳易病”。

古人关于发的名目甚多,“头上曰发,属足少阴、阳明;耳前曰鬓,属手、足少阳;目上曰眉,属手、足阳明;唇上曰髭,属手阳明;颏下曰须,属足少阴、阳明;两颊曰髯,属足少阳。”这鬓、眉、髯的药理和髭须阴毛想必又有精妙区别,何以本草竟无记载?实在大非寻常,非常期待有古代科技史专家能解开这个李约瑟式的难题。

不管你见闻如何广博,《本草纲目》似乎总能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奇,人身上的污垢居然也是药,当然不是象老顽童那样从身上随便搓点老泥成丸就是药,中医要博大精深得多。

垢类的药也有4种,曰头垢、耳塞、膝头垢、齿垢。

头垢就是头皮屑,甚易得,从梳齿上刮下来就是,所以又有个美妙的名字曰“百齿霜”,它的气味是“咸、苦,温,有毒”,药效可了不得,可治二十余种病。比如急性化脓性乳腺炎,今日须抗生素治疗,老李推荐一方:“妇人乳疖:酒下梳垢五丸,即退消”牛的不行!女人足疮,经年不愈的叫名“裙风疮”,这个病也好治,“用男子头垢,桐油调作隔纸膏,贴之。”但是,男子足疮不愈是否可用女人头垢,书里可没有记载,这也给今日中医们留下了一个重大的科研课题。小时候玩耍经常有竹木刺入手指肉内,大人以针挑,痛得哇哇叫。《本草纲目》有绝妙方法:“竹木刺肉不出:头垢涂之,即出。”即使没有拔干净也不要紧,“竹木入肉,针拨不尽者:以人齿垢封之,即不烂也。”真是奇思妙想!
耳塞就是耳垢,还有两个你绝对想不到的耳垢名字曰脑膏、泥丸脂。为什么叫耳塞呢?这是有高深的中医生理学道理的,“肾气从脾右畔上入于耳,化为耳塞。耳者,肾之窍也。肾气通则无塞,塞则气不通,故谓之塞。”有耳垢说明肾气不通,这就难怪中国有那么多的肾虚病人了。

膝头垢可以治疗“紧唇疮,以绵裹烧研敷之”,这个紧唇疮指的是小儿唇生疮,肿痛难于开合者,是否就是嘴唇疱疹不好说。疑惑的是,非膝头垢不可吗?腋窝处、腹股沟处、脚丫处的垢不行么?

齿垢在《本草纲目》里的恶心指数还排不上号,它的“气味”是“咸,温,无毒”,“和黑虱研涂”可以“出箭头及恶刺,破痈肿”,竟然是外科良药。

爪甲就是指甲,又叫“筋退”,这里也含有高深的中医生理学道理,“爪甲者,筋之余,胆之外候也”。中医认为,从一个人指甲的形态可以推断出其胆的病理生理,《黄帝内经》有“肝应爪,爪浓色黄者胆浓,爪薄色红者胆薄;爪坚色青者胆急,爪软色赤者胆缓;爪直色白无纹者胆直,爪恶色黑多纹者胆结”之说,其所谓胆浓、胆薄、胆急、胆缓、胆直、胆结,不知究竟何谓,况且其所谓胆,也不知是胆汁、胆囊还是现代中医所谓功能胆,委实高深莫测。指甲的“气味”是“甘、咸、平,无毒”,能治的病也不少,其中我感兴趣的是有一方:“凡针折入肉,及竹木刺者。刮人指甲末,同酸枣仁捣烂,唾调涂之。次日定出。”“次日定出”,疗效多么肯定啊,小时候刺入手指的惨事经常发生,见此方大有相见恨晚之叹!

关于牙齿,“时珍曰:两旁曰牙,当中曰齿”,原来如此,令人大长见识!牙入药是烧成灰用的,其“气味”“甘、咸,热,有毒”。“有毒”的中药相当不少,中医又有“是药三分毒”之说,则一切中药都有“有毒”之嫌,但是,中医的博大精深之处在于,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毒”究竟是何毒,中“毒”后有何表现?比如喝了有机磷农药中毒,会出现腺体分泌增加(大汗、流涎和支气管分泌物增多)、瞳孔缩小、恶心、呕吐、腹泻、腹痛、心跳缓慢、血压下降、肌肉纤维颤动或抽搐,重者昏迷、阵发性抽搐、呼吸中枢麻痹而致死,清清楚楚。但是,吃了牙齿烧的灰中毒会怎样表现呢?大约只有上帝和李时珍知道了。

屎尿类药有6种,曰人屎、小儿胎屎、人尿、溺白、秋石、淋石,在人药中最为博大精深。

人屎的“气味”是“苦,寒,无毒”。中医居然认为大便无毒,实在出乎我的意外,今日的时髦理论“排毒养颜”难道不是通过大便排出的?不但无毒,还解毒呢!人屎“主治时行大热狂走,解诸毒,捣末,沸汤沃服之”。著名的黄龙汤(还元水、人中黄)的做法很讲究,至少有四种方法,一:“近城市人以空罂(一种大腹小口的瓦器)塞口,纳粪中,积年得汁,甚黑而苦,名为黄龙汤,疗瘟病垂死者皆瘥。”二:“腊月截淡竹去青皮,浸渗取汁,治天行热疾中毒,名粪清。浸皂荚、甘蔗,治天行热疾,名人中黄。”三:“人中黄,以竹筒入甘草末于内,竹木塞两头,冬月浸粪缸中,立春取出,悬风处阴干,破竹取草,晒干用。”四:“用棕皮绵纸上铺黄土,浇粪汁淋土上,滤取清汁,入新瓮内,碗覆定,埋土中”

小儿胎屎“除面印字,一月即瘥”。古往今来,面上印字的例子着实不少,水浒好汉宋江、林冲、武松、解珍、解宝等脸上都打上羞辱的烙印终身难以除去。用小儿胎屎一月即可达到现代整形手术的效果,不知是他们无知,还是施耐庵无知。

人尿是否能入药且不管,在《本草纲目》里,李时珍回答了人尿是怎样形成的这个重大生理学问题。“时珍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道者,阑门也。主分泌水谷,糟粕入于大肠,水汁渗入膀胱。”其生理顺序是水经胃成精气,上达脾、肺,再调节阑门,分泌水汁到膀胱成尿液。根据《难经.四十四难》,阑门指大、小肠交接处。其犹如门户间之门阑,故称,应该相当于现代医学的盲肠和阑尾。尽管现代医学以无可争辩的实验研究证明,尿液是血液经肾脏过滤而成,是真正的“血之余”,其形成过程中没有脾、肺、阑门什么事儿;但今日的中医论及尿的形成,几乎还是这一套荒诞不经的“理论”,中医之死不认错可知矣。尿的药效丝毫不亚于屎,难以尽述,举一例。“小便降火甚速。常见一老妇,年逾八十,貌似四十。询其故。常有恶病,人教服人尿,四十余年矣,且老健无他病,而何谓之性寒不宜多服耶?凡阴虚火动,热蒸如燎,服药无益者,非小便不能除。”有病治病,没病美容,难怪直到今天华人中还有不少喝尿族。

溺白沂,又叫人中白、白秋霜、尿干子。从字面上看,这些美妙的名字几乎给人一种诗意的联想,实际上是尿的沉积物,产于全国各地。直到今天仍是一味广为应用的中药。举一例:走马牙疳(相当于坏疽性口内炎)是一种凶险的口腔病,“用妇人尿桶中白垢一钱,铜绿三分,麝香一分,和匀贴之,尤有神效”,注意是妇人尿桶中的,男子夜壶中的是否有神效可作为今日中医科研课题有待进一步研究。

秋石在化学成分上和人中白是一样的,即尿酸钙和磷酸钙,但制炼技术大为不凡,以至李约瑟不惜誉之为中国古代科技二十六项发明之一,认为是从大量尿液中萃取的纯净的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混合制剂,可以之治疗性功能衰弱。李约瑟对中国古代科技的扯淡式夸奖推崇有时让人疑心他其实是在恶搞嘲讽。秋石之精者叫秋冰,其制炼技术之一:“用童男、童女尿各一桶,入大锅内,桑柴火熬干。刮下,入河水一桶搅化,隔纸淋过。复熬刮下,再以水淋炼之。如此七次,其色如霜,或有一斤。入罐内,上用铁灯盏盖定,盐泥固济,升打三炷香。看秋石色白如玉,再研,再如前升打。灯盏上用水徐徐擦之,不可多,多则不结;不可少,少则不升。自辰至未,退火冷定。其盏上升起者,为秋冰,味淡而香,乃秋石之精英也,服之滋肾水,固元阳,降痰火。其不升者,即寻常秋石也,味咸苦,蘸肉食之,亦有小补。”

淋石是“患石淋人溺中出者,正如小石,收之为用”,显然这就是尿结石。尿结石是如何形成的呢?李时珍认为:“此是淫欲之人,精气郁结,阴火煎熬,遂成坚质。正如滚水结碱,卤水煎盐,小便炼成秋石,同一义理也。”性欲旺盛得不到发泄就凝集成结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令人崩溃的尿结石形成理论,只是太冤枉尿石症患者了。

牛的结石为牛黄,狗的结石为狗宝,结石的常见部位是胆囊、胃和肾,这发生在人身上古人就称之为“癖石”。“淋石”实际是小的肾结石可以从尿中排出者,和“癖石”并无本质不同。李时珍认为各种石均是“精气凝结”而成,象“宝圭化石,老树化石”等现象属于“无情之变异”;而“鱼、蛇、虾、蟹,皆能化石”就属于“有情之变异”。这里所说的“化石”现象与今日之科学术语“化石”所指似乎相同,不论解释是否科学,总是在观察的基础上而构建的具有理论性质的假说。但接着举出的例子露了李时珍的底子:著名的望夫石,传说是“贞妇登山望夫,化而为石”,谁都知道是个神话传说,李时珍却视之为事实,并解释其原理“此盖志一不分,遂入于无情也”。又《宋史》载“石工采石,陷入石穴,三年掘出犹活,见风遂化为石”,李时珍的解释是“此盖吞纳石气,久而与之俱化也”。又有古书记载“波斯人发古墓,见肌肤都尽,惟心坚如石。锯开,中有山水如画,旁有一女,凭阑凝睇”,李时珍解释道:“盖此女有爱山水癖,遂致融结如此”。其他诸如:“一浮屠行大般舟三昧法,示寂后,焚之,惟心不化,状如佛像,非金非石”、“一人行禅观法,及死火葬,心内包观音像悉具”等等传奇,李时珍无不缺心眼似的信以为真。怀疑是最重要的科学精神之一,象李时珍这样富于妄想而匮乏怀疑精神的人被视作“科学家”,如同《本草纲目》其书,实在是一个笑话。

体液类药物有7种,曰乳汁、妇人月水、人血、人精、口津唾、人汗、眼泪乳汁大概是人药中唯一可以接受的,现代医学研究证明,乳汁不仅营养丰富,初乳尤富含免疫球蛋白,确实有助于婴儿抵抗感染性疾病,视之为药未尝不可,但中医对乳汁的期待远不止于此。乳汁的药性与供者性情密切相关,而不决定于其化学成分,这体现了中药药理学的精髓。“时珍曰:人乳无定性。其人和平,饮食冲淡,其乳必平;其人暴躁,饮酒食辛,或有火病,其乳必热。”乳汁治急性结膜炎类的眼病有显效,原理是什么呢?“人心生血,肝藏血,肝受血则能视。盖水入于经,乃成。又曰上则为乳汁,下则为月水,故知乳汁则血也。用以点眼,岂不相宜?”这一段推理和中医其他几乎一切理论一样,全是想当然的无稽之谈。今天的病人很幸运,患了结膜炎有眼药水点,不必去求性情相和的乳母的乳汁。道家把乳汁称作“仙人酒、生人血、白朱砂”,以为有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之效。李时珍录有《服乳歌》一首:“仙家酒,仙家酒,两个壶卢盛一斗。五行酿出真醍醐,不离人间处处有。丹田若是干涸时,咽下重楼润枯朽。清晨能饮一升余,返老还童天地久。”道家医学是传统医学的一部分,有无数污秽变态的记录,这个是很干净的了。又录《南史》中记载:“穰城老人年二百四十岁,惟饮曾孙妇乳也。”老李没有脑子,也不想想,这个曾孙妇总也有一百几十岁,尚能乳否?关于乳汁是如何形成的,李时珍的“理论”是:“盖乳乃阴血所化,生于脾胃,摄于冲任。未受孕则下为月水,既受孕则留而养胎,已产则赤变为白,上为乳汁,此造化玄微,自然之妙也。”以月水和乳汁为同志,此非“自然之妙”,实乃中医想当然之妙也。

妇人月水又叫“月经、天癸、红铅”。把天癸等同于月经,与现代中医相比,恐怕李时珍理解的太简单肤浅了。天癸一词最早见于《素问.上古天真论》:“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七七天癸竭…”这一段成为中医关于生殖生理学的经典理论一直沿用到今天。后世医家对天癸究竟何物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远不止天癸而已),有认为天癸即月事者如李时珍,有认为天癸即精血者,有认为天癸为真阴者(这个比较高明,已经接近现代中医了)。现代中医决不肯认可天癸是月经、精血一类的有形物质,到底是什么呢?是“促进性发育和维持性功能的一种精微物质” “精微物质”四个字是现代中医发明的一个美妙术语,因为它精微到任何现代精密仪器都发现不了,也不愿意被发现。天癸的职能是“促进男女性征及生殖器官的发育和成熟;维持性功能;激发性欲和性冲动;参与生殖之精的化生以繁衍后代等”这种功能是抄现代医学的,不就是性激素嘛,但现代中医又绝不认为天癸等同于性激素,那显得不够博大精深,现代中医一般认为天癸隶属于肾气范畴,又不等同于全部肾气,是肾气在主导人类生殖方面的一个分支,至于肾气是什么,那也是莫衷一是不可检验的东西。看似不同,其实现代中医与古人并无二致,他们的一切“理论”都是一种说法,一种想象,一种“推理”,永远没有实验的证据。月经的“主治”意外简单,只是“解毒箭并女劳复”。但附录的月经衣却大是不凡,可以治很多病,其中有一方可以治女人的嫉妒,是男人都该感兴趣,不敢自密,录于此:“令妇不妒:取妇人月水布裹蛤蟆,于厕前一尺,入地五寸埋之。”

以人血为药并不是中医的独创,很多民族传统医学中均有类似记载,真正把人的血液变成能治病救人的“药”的是现代医学的输血术,直接输进血管才成其为“药”。关于血的生成,中医不例外的有一套毫无根据的臆想理论,“血犹水也。水谷入于中焦,泌别熏蒸,化其精微,上注于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中焦受汁,变化而赤,行于隧道,以奉生身,是之谓血,命曰营气。血之与气,异名同类;清者为营,浊者为卫,营行于阴,卫行于阳;气主煦之,血主濡之。血体属水,以火为用,故曰气者血之帅也。”在我的拙文《从血是什么看中西医》中对此有详细的辨析。

人精就是精液,精液是由睾丸所产生,古人认识不到此,“时珍曰:营气之粹,化而为精,聚于命门。命门者,精血之府也。”这个“命门”在中医是和“三焦”、“天癸”一样几千年也搞不清楚却死也不肯放弃的浆糊概念,它绝不指睾丸。古人有以下几种说法:《难经》以右肾为命门;《医学正传》和《类经附翼》以两肾俱为命门;《医贯》以两肾之间为命门;《医旨绪余》以肾间动气为命门;《灵枢》以眼睛为命门;《针灸甲乙经》则以命门为督脉和任脉上的两个穴位名。都是经典,这让骨子里都浸透了崇古情结的现代中医们好生为难,命门若有其物,只可能是一个东西,所有这些经典要么全错,要么只有一个对的,而不可能都对。如何判定?除了实验证明别无他法!但中医是宁死也不会走实证这条路的,因为他们心里也许清楚,只要一实验,被否定的就不会是命门,而是整个的中医理论大厦。所以直到今天,中医说到命门,上面各种说法都提一下,哪个古人都不得罪。李时珍采录得一方,精液和鹰屎混合是除瘢良药,和鸡屎行不行,不得而知。

口津唾又叫“灵液、神水、金浆、醴泉”,这些美妙的名字含有古人关于唾液的生成和功效的奇异理论。“时珍曰:人舌下有四窍,两窍通心气,两窍通肾液。心气流入舌下为神水,肾液流入舌下为灵液。道家谓之金浆玉醴。溢为醴泉,聚为华池,散为津液,降为甘露,所以灌溉脏腑,润泽肢体。故修养家咽津纳气,谓之清水灌灵根。人能终日不唾,则精气常留,颜色不槁;若久唾,则损精气,成肺病,皮肤枯涸。”我常常疑惑,当“时珍曰:人舌下有四窍时”,他何以如此淡定?他是见过那四窍,还是局部解剖过舌?“两窍通心气”是如何通法?“两窍通肾液”又是如何通法?人体的结构可以随意想象?玩隔山打牛、劈空掌?

《本草纲目》记载这样的轶闻:“晋时南阳宗定伯夜遇鬼,问之。答曰:我新死鬼也。问其所恶。曰:不喜唾耳。急持之,化为羊。恐其变化,因大唾之,卖得千钱。乃知鬼真畏唾也。”。李时珍在药物学巨典中郑重记录这种聊斋故事,应该说,他对文学也有“突出贡献”才是。

关于人汗,“时珍曰:汗出于心,在内则为血,在外则为汗。”关于眼泪,“时珍曰:泪者肝之液。五脏六腑津液皆上渗于目。”流汗血亏,流泪肝伤,臆想胡说,满纸荒唐。

《本草纲目》有人体器官类药9种,人骨、天灵盖、人胞、胞衣水、初生脐带、人势、人胆、人肉、木乃伊。总算手下留情,没有把五脏六腑一一入药。

李时珍并不提倡以人骨为药,他质问:“犬不食犬骨,而人食人骨可乎?”但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对老李也有一问:犬亦不食犬屎,而人食人屎可乎?”又有“理论”认为“父之白骨,惟亲生子刺血沥之即渗入。”李时珍稍有科学精神,验证这个理论并不为难,做一对比就真相大白。但老李是宁信古书,也不屑亲为验证的,不独李时珍然,几乎一切中医都是如此。李时珍又记载志怪笔记《酉阳杂俎》的一个传闻:“荆州一军人损胫。张七政饮以药酒,破肉去碎骨一片,涂膏而愈。二年余复痛。张曰:所取骨寒也。寻之尚在床下,以汤洗绵裹收之,其痛遂止。气之相应如此,孰谓枯骨无知乎?仁者当悟矣。”以此不稽传闻来证明“气之相应”理论,中医的科学性大抵如此而已。

天灵盖可以治“尸疰”,“尸疰”是个什么病呢?据《诸病源候论·尸注候》的解释,其主要表现为:“寒热淋沥,沉沉默默,腹痛胀满,喘息不得,气息上冲心胸,旁攻两胁,挛引腰脊,举身沉重,精神杂错,恒觉惛谬,每逢节气改变,辄致大恶,积月累年,渐就顿滞,以至于死。死后复易旁人,乃至灭门。以其尸病注易旁人,故名尸注。”从其“死后复易旁人,乃至灭门”来看,无疑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古人对于传染病的病因一无所知,于是妄自推测,有归于“鬼气”的。天灵盖治“尸疰”的理论是:“尸疰者,鬼气也。伏而未起,故令淹缠。得枯骸枕骨治之,则魂气飞越,不复附人,故得瘥也。”李时珍有方必录,意外的记录一个叫陈承的话“《神农本经》人部,惟发一物。其余皆出后世医家,或禁术之流,奇怪之论耳。近见医家用天灵盖治传尸病,未有一效。残忍伤神,殊非仁人之用心。”这一段话对人药持否定态度认为是“奇怪之论耳”,对天灵盖治“尸疰”的观察结论是“未有一效”,这样的言论在中医殊为难得。

人胞即是胎盘,古人有很多好听的名字:“混沌皮、混元母、佛袈裟、仙人衣、紫河车”,以“紫河车”最为著名,其中包含的道理是“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橐龠,铅汞之匡廓,胚胎将兆,九九数足,我则乘而载之,故谓之河车。其色有红、有绿、有紫,以紫者为良。”在中医理论中,人胎盘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不老神药,具有扶正补虚、养血填精、补肾壮阳、益气健脾等子虚乌有的药理作用。胎盘作为妊娠期母子间交换物质的过渡性器官,其结构和功能已被现代医学透彻研究,离开活体的胎盘无论怎样炮制,吃进肚子里,都将毫不例外的被消化成基本营养素而吸收,不可能有什么神奇的物质在里面。但古人基于联想和臆测的对胎盘的“崇拜”在今日似乎也并没有过时,不但胎盘照吃不误,还用现代技术从胎盘中提取了中国特色药“胎盘多肽”,为中国医生们贡献了不少回扣。

胎盘腐化而成的水也是一种药,叫“胞衣水”:“此乃衣(胞衣)埋地下,七八年化为水,澄彻如冰。南方人以甘草、升麻和诸药,瓶盛埋之,三五年后掘出,取为药也。”这种水是“辛,凉,无毒”的,不知道李时珍是否亲尝过。

脐带与胎盘相连,自然逃不过中医的“毒手”,只不过只有“初生脐带”才是李时珍看重的药,它具有疫苗的功效:“初生小儿十三日,以本身剪下脐带烧灰,以乳汁调服,可免痘患。”这种纯天然、绿色、易得、又不花一分钱的免疫方法未能在中国推广开来,实在可惜。

人势即阴茎。阉割是唯一被古人发扬光大的外科手术,但是因为麻醉、包扎缝合、消毒灭菌等诸多关键技术没有解决,这个手术不仅灭绝人性,其结果往往也是恐怖的。比如包扎缝合,在今天虽然是极其简单的技术,在当时可能就简单的“以灰火傅之”了事,因此常常流血经月不止。如何解决呢?陶九成《辍耕录》载:“杭州沈生犯奸事露,引刀自割其势,流血经月不合。或令寻所割势,捣粉酒服,不数日而愈。”这位勇士自宫后已经流血“经月”,然后以割下之物服下,再数日血止住。这个过程中对“药物”疗效的评价可以见出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的根本区别,传统医学很容易轻率得出人势“有效”的结论,因为是服药后血才止住的;现代医学则慎重的多,很可能不吃药数日后血也该止住了,也可能是其他因素起的作用,比如酒,比如吃的其他任何食物,甚至休息本身等等,因此如果不做大样本的随机对照试验根本无法判断止血是人势起的作用。李时珍和其他中医没有什么不同,仅仅根据一则笔记里的传闻,就肯定了人势的药理作用,因此向那些可怜的被阉割者严重推荐“观此则下蚕室者,不可不知此法也,故附于此云。”

人胆也可以治疗“鬼气、尸疰、伏连、久疟、噎食、金疮”等。五代吃人狂赵思绾有句名言:“食胆至千,则勇无敌矣!”,李时珍评价这种行为说“是虽军中谬术,君子不为也。”仅仅是道德评价,他并不否认吃胆可“令人勇”的药理。

吃人肉在古籍中惊人的丰富,多是当食物来吃的。根据“药食同源”的理论,自然也可以作为药来吃,《本草纲目》认为人肉可以主治“瘵疾”,无法准确定义“瘵疾”是什么病,一般认为指疫病,亦指痨病,总之是一种慢性的传染病。我们可以理解,在抗生素发明之前,人类对于传染病只能病急乱投医,什么都会尝试一下,人肉会作为救命稻草也不奇怪。

木乃伊作为药是李时珍根据《辍耕录》中的一则传闻而采录的,记录如下:“天方国有人年七八十岁,愿舍身济众者,绝不饮食,惟澡身啖蜜,经月便溺皆蜜。既死,国人殓以石棺,仍满用蜜浸之,镌年月于棺,瘗之。俟百年后起封,则成蜜剂。遇人折伤肢体,服少许立愈。虽彼中亦不多得,亦谓之蜜人。陶氏所载如此,不知果有否?姑附卷末,以俟博识。”这则记录显然并不可靠,长期以蜂蜜为唯一食物主要会导致营养不良,蜂蜜的主要成分是果糖和葡萄糖,可以直接为人体吸收,吃再多的蜜也不会排蜜便,除非有肠道消化吸收功能障碍。而血液经肾小球的过滤形成原尿,其中的葡萄糖经过肾小管将被完全重吸收,到终尿时葡萄糖的含量是零,所以只要肾功能正常,也不会出现蜜尿。苛求对消化和泌尿生理学知识接近于零的古人具有这样的分辨力是无意义的,但是,把几乎只会“有方必录”的李时珍拔高为医圣或药圣更是可笑的。

《本草纲目》无形品类药有4种:人气、人魄、方民、人傀。把这些或无形或乌有之物当做药来用,大约只有中医才有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想象力。

人气不是“人气指数”的人气,但到底是什么,李时珍也没有搞的明白。李时珍说:“老人、虚人,与二七以前少阴同寝,借其熏蒸,最为有益。杜甫诗云“暖老须燕玉”,正此意也。但不可行淫,以丧宝促生耳。”十四岁少女想必不会自愿与老人同寝,老人有柳下惠之定力者也未必多,这一方可谓“很黄很暴力”。《续汉书》记载:“太医史循宿禁中,寒疝病发,求火不得。众人以口更嘘其背,至旦遂愈。”可见人气不单可以肉体“熏蒸”,也可以口嘘之。前者非气也,实肉体热力温度之感应;后者不过二氧化碳含量略高之空气。

人魄是什么?李时珍有精辟理论:“此是缢死人,其下有物如麸炭,即时掘取便得,稍迟则深入矣。不掘则必有再缢之祸。盖人受阴阳二气,合成形体。魂魄聚则生,散则死。死则魂升于天,魄降于地。魄属阴,其精沉沦入地,化为此物。”根据这个理论,人魄这味药甚为难得,必须拿着锹守着人自缢,等一断气就挖,用不用得着这药还在其次,关键是防“再缢之祸”。

方民和人傀不是具体的一味药,方民是一种“地理病理学”,人傀主要是“生殖生理学”,这两条内容驳杂,论理荒诞,别有一种趣味,有时间当另著一文详论之。

星期四, 四月 12, 2012

韩 2 一役与学术打假的区别


打假李开复甚至唐骏不能和韩 2 一役比。李、唐两位好歹要靠自己的资历和名声混饭吃,其镀金的躯壳一旦露出泥胎,战斗也就结束了,虽然李的成色要比唐皇帝的高得多。韩 2 和罗装本身就是泼皮无赖,时不时来个满地打滚。罗永浩原先倒是一个很好的相声演员,但是他现在在泼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不惜跳到粪坑里面来恶心对手。我对说俏皮话的反感正是因为这种泼皮的存在。这种无赖,你就是揭穿他们 1000 个谎言,他们大不了再打两个滚。

我只是不明白那些读了这么多年书,有过半辈子阅历的那些人,怎么还能一本正经、心安理得,脸不红、心不跳地挺韩。作为一个智识人,还有比这种事更丢脸的么?

现在遇到还挺韩的实体人,我最多“嗯”一声,表情都不会随之改变,话也不会多半句。由它去吧,你在可怜另一个世界的它的时候,它还说不定觉得你可怜呢。

可喜的是,我身边也有许多人经过这一役,认知水平大大提高。有人说这一役是对民智的一次洗砺,我看不假。它让人们对这些花里胡哨的公众人物保持几分警惕;它让人们知道没有生而知之的天才,没有苦功就不会有成就;它让人们看到参与包装韩 2 的那些掮客的猥琐和无底限;它也让人们对类似涉及韩 2 等的暗箱操作更加痛恨,虽然这个盖子刚刚掀开一点点。

这一役无异给向无科学传统和理性思维的故国又投入了一抹光亮,给这间封闭的铁屋子注入一股新鲜空气。但大事未毕,同志仍须努力。

星期日, 四月 08, 2012

The people I follow

The people I follow are those who have credit or those who can give me good feelings.  Today I happened to run into some comments on the "Master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Below is what he said:

别无知了。那时候出个国就是大师。现在多少人出国?没真才实学唬不住人。the golden age is over. Welcome to reality.
on
1917年的北大,有一群教授。梁漱溟,25歲;胡適,27歲;劉半農,27歲;劉文典,27歲;林損,27歲;周作人,33歲;陳獨秀,39歲;朱希祖,39歲..... 校長是蔡元培50歲。最年輕的是畫法研究會導師徐悲鴻,23歲。這個年齡,擱現在許多人還是"啃老一族",而前輩們已經成為大師了【转】。
Well said.   I then followed his micro-blog and found more.  The below 2 video clips he/she recommended also gave me some good feelings.

The one below gave me an illusion of Galileo.  Who was blind in his late years.  But he could 'see' more than most of his peers.  Another illusion on the top of this one is those who has done more than most of people who live today.  Like Mr. Fang, who died on April 6.

Anyhow, to be handicapped or dead is somewhat negative.  If possible, one can entertain itself below.  I am always respectful to those who can do a thing handsomely.

To memorize Mr. Fang, whose essays also entertained me.
http://fang-lizhi.hxwk.org/

星期一, 四月 02, 2012

一个月刚好

说到未做过农民而对农民的浪漫情怀,我的这段经历大约也可以用来共享。

我做过农民,高中毕业实在不想再那么干了,虽然不是因为瞧不起。我拿到通知书没发言是因为没想到最后还是进了农门。干不了我当时最喜欢的,我失望之至。

至于浪漫,我二年级草地实习曾经去过一次内蒙的克旗。那个地方原先有个军马场,植被没有怎么破坏。绿色的草原一望无边,随便配上什么花都显得那么动人。最常见的叫做唐松草,白白的小花,洒满了整个草原,这已经美得不得了。倘若是金莲花,那就更美。

奶茶,还有野葱喂出来的羊肉,那是我迄今吃过的最好的美味。天蓝得如同宝石,偶尔飘过的一片云彩还会带来几点雨丝。远处坡上的羊群直如飘过的白云。

实习回来的时候我能认 200 多种草。尽管因为海拔将近 2 千米,空气透明,我们每个人的鼻子都给晒成了花鼻子,但兴奋的心情经久不退。

再后来,系里的老师跟我们说他们也曾有过同感。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刚刚好,时间再长就熬不住了。浪漫总归浪漫,真要去做则是另外的光景。

农民

【按:有感于有网友感慨某女士自称农民为大气。】

中国传统上就瞧不起农民,我这个敏感的农民从这句话也能嗅出点味道。

农民在中国历来就是被愚弄,被玩弄的角色。就像我父母
他们这一代农民,虽然没有赶上当年支持共产党打天下,但一辈子都贡献给了这个“共和国”。他们种着几乎是负产值的地,每年还要上缴相当可观、最近几年才取消的地,最后被政府踢到一边自己养老。
http://xijiang.blogspot.com/2011/06/blog-post_07.html
农民的这种被瞧不起的角色几乎深深地印在每个中国人的脑子里。我本科一年级的时候曾经随父亲打了一阵子零工。我遇到过一个家长,她自称也是搞“统计”的,在一个供销社工作。她有一次对她儿子说,“……好好学,将来也像他那样做个大学生。”“可是他是个农大的!”。

这个其实也不能怪孩子。当年从高中班主任手里拿到录取通知,看到上面的农业二字时,我一个字没说,扭头便走。

我读书时,正赶上北京的养鸡高潮。那时的顺口溜就叫做“要发财,养京白”。北京白鸡是当时农大的教授们从进口商品代选出来的,性能比进口原种不差。北京当时的一种、二种等大育种公司相当红火。每天从各地来买鸡蛋的车络绎不绝。城市的鸡蛋供应农村,北京城市的鸡蛋供应农村这本身也是奇观。

工人上班坐的班车也很上档次,以致经常有人问工人们在哪里工作。起初工人们只是含糊地回答“鸡厂”,反正机场、鸡厂从发音上区别不开。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自豪地告诉别人,他们在养鸡的工厂工作。

如今,虽然北京的那些厂子都垮了,而它们的功能已散布到各地。但也只有有知识的农民才能从中淘金。知识改变了很多农民的命运。

我希望有一天,中国的农民们能够说,我喜欢做农民。虽然那时候农民已经远没有今天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