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五月 25, 2012

谈论死

今年上半年,家里乱糟糟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但与前二者相比全都无足轻重。比如中毒后的某一天,妈妈抱着一大抱衣服下梯子,结果一脚踩空,滚了下来。又一次万幸,老太太没有受伤。

那天晚上,三姐谈起妈妈的煤气中毒,妈妈大声制止不让姐姐妹妹们说。这老太太满脑子里面想的还是孩子们,怕我因这些事情分心。我劝妈妈,“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应该尽量告诉我,我毕竟比你们多读了很多书,遇到事情一般能想到更多的路子,也不会胡思乱想。我自己出门在外,我的事情家里帮不上,家里的事情如果帮不上我没法勉强,但是出出主意总是可以的。“

话虽这么说,有些事情我真没敢告诉老两口。今年二月十八日,我在 Lillehammer 滑雪,从一条蓝道上摔断了锁骨。如果我当时没有戴头盔,估计现在已经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二十九日我在手术室全麻做手术的那一天其实也就是我爸爸晕倒的那一天。我清楚的记得,爸爸摔坏腿的那一天早晨,我出了村口向南从城里坐车到北京上学,爸爸向北去接着盖别人家的房子。上午没多久他就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那时我已经在去北京的路上。大约这就是父子连心。

那天晚上,我和爸爸、妈妈、姐姐、妹妹们聊到很晚。

爸爸说,他原先在佳木斯,有一块天花板没有抹好,要返工。当时天气冷,天花板冻住了。爸爸就找了一只铁皮桶,加了几块炭站在梯子上烘烤。烘得差不多的时候,爸爸感觉有些头晕,他还问下面的人,“炭在桶里会不会中毒?”,底下说会。爸爸马上提着桶从梯子上下来,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不过爸爸那次中毒比妈妈这次轻多了。我笑话妈妈,如果妈妈这次冻死在院子里,那形象可就埋汰了。妈妈腼腆地笑了。

现在说到死,老两口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以前死这个字在老两口跟前是要“讳”的,尤其在逢年过节。其实我一向主张,人死万事皆休,活着的时候才应该好好把握。2004 年我参加 Douglas Falconer 先生的葬礼。主持牧师很识趣,他说他知道在座的人大多不信神,就把时间留给了与会者。Bill Hill 致词,说到 Falconer 先生的生平趣事,会场上甚至数度发出笑声。其实和尚念经,超度的乃是那些愚人。什么时候活人不需要超度,这个社会的素质就会好很多。葬礼上的呼天抢地其实并不让人舒服。

说到这些,我三姐想起一个笑话。他们那里一位老太太去世,妯娌俩守灵。正聊着天呢,少的捅了一下长的,“嫂子,来人了。”然后这俩人就五花八门地哭将起来。真是人间极品。姐姐说她无论如何整不出那么多花样来。

当然正常的悲伤该表达也是需要的。大姐的公公去世前,大姐到我爸妈那里,说看样子老头子这回是不行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大姐的婆婆是以前附近一个有名的大地主的女儿,非常的贤德。大姐的公公更是个好人。爸爸后来经常挖苦大姐,说他死了大姐都不会哭得那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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